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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散文】树的转场
时间:2024-10-30 09:13:08 来源: 阅读量:663

满山叶黄。

满山的桦树啦、山杨啦、槭树啦……满山遍野的树们,枝梢轻微颤抖。一些隐秘的颜色,从大地深处游窜而来,收拢在树根,一寸一寸往枝枝蔓蔓上传递。这是树们一场隆重的转场——树不动,只有叶子的颜色轰轰烈烈改变季节。

秋风一起,树叶们哗啦啦击掌,笑得呱呱呱简直停不下来。这时候走进树林,一种清水一般的气息徐徐弥漫而来。这气息里,潜伏着薄薄一层金银的颜色。树叶簌簌抖着,一枝连着一枝,一树跟着一树,裹上黄灿灿的颜色,往季节深处赶。一抬头,椴树枝头的绿叶子摁住自己,变黄了。栎树抽掉昨日的色泽,换成澄澈的红。枫树呢?慢慢移动自己,朝着深红深红的境界里挪,红得似乎要滴水。

蓦然回头,层峦叠嶂的褶皱深处,一树一树的叶子竟然绯红得眩晕,几乎酩酊大醉的样子。简直叫人疑心,它说不定抬脚就走,连脚步都是踉跄的。

整个儿山野拿出一身好力气,往山洼里泼颜色。这一坡黄绿相间,那一坡红黄搀扶,再泼白白的一坡野棉花。红的树叶和黄的树叶掺在一起,夹杂着白啊绿啊,柔和清冽,养心的色彩。这是一种震撼的美,梦幻般的,铺排在天地之间。

我在山脚下看到一棵山柳,紧挨着一块巨大的青石头,不知怎么却枯萎了。想来,树的一生,呼红唤绿多么好。绿的时候绿,黄的时候黄,红的时候红。生命是这样的,冬天也枯过,夏天也绿过,秋天也黄过、也红过,一辈子轰轰烈烈才算完美。

路两边,有人家。白墙黛色的瓦,庄门前一两棵树,黑刺长得那么高,挂着一树黄灿灿的酸刺果,像金黄的宝石,在枝头闪烁,叫人看了两腮泛口水。树下,包着粉红头巾的女人在忙碌,紫皮的洋芋从土地里翻出来,一粒一粒拾到柳条筐里,鲜活得似乎要跳动起来。洋芋的秧子挑起来,晾在白蓝相间的矮栅栏上,这是冬天牛羊的口粮。洋芋秧子蔫下去,慢慢把老绿的颜色换成枯褐色,似乎能听见簌啦簌啦走动着的颜色。

晒太阳的老人,坐在院子里,一遍一遍擦拭熬茶的旧壶。南墙下一道铁丝上,晾晒了婴儿的小被子。两个人在聊天,屋檐下有人弯腰劈木柴。几个孩子围在庄门口,拾起土块垒土锅,点燃柴草烤紫皮洋芋。

一山一山的叶子,一坡黄,一坡红,水一般湍急地流淌。风吹过来,树叶漫卷,浪波一样翻腾,各种鲜亮的色泽在枝头纷纷跳跃。

大山深处,倦鸟归巢。做大山的鸟儿才好,筑一个柔软舒服的巢穴,森林这么大,邻居这么多,探出小脑袋聊聊天。

天窄鹰高,风也高。此刻秋风柔而不烈,也不想着把树叶们都撵光。虽然过些时候,季节就要借助风的手删繁就简,把枯枝留给天空。

不远处的木凳下,卧着一只花白小狗,一声不吭,一只耳朵贴在地皮上打盹。而墙角的一头牛,也是沉默的,没有吃草,抬起大眼睛一眼一眼看着远处。牛的世界里,也有诗和远方。我的世界里也有。人生也是一场和大自然的相遇,遇上小兽,拔爪而逃;遇上美,气定神闲才好。

路遇小村庄。庄门口也有羊,毛不是很白,叼着一嘴青草,也不用把草吹凉,只是嚼啊嚼,痴迷的样子。大黄狗拴了铁链子,对着我狂叫几声就不理睬了。狗吠声撕开暮色渐垂的静谧。一定有猫蹲在墙头上,暗地里觑见我,不言不语。我撤退回山下去了,留下一追一赶的急促声。我的脚下,可能藏着山鼠们的老巢,很深,风雪都追不透,雨水都漏不塌。它们习惯蛰伏在深洞里,不点蜡烛,只藏着一穗一穗数不清的掐了麦芒的粮食。树叶一红,冬天就不远了,它们和麦穗挤在一起过冬,剔净尾巴上的长毛,闲来无事,细细回味一下一年来的操心和被猫追过的伤痛。

暮色里的树,辨不清颜色,黑沉沉的,蒙了一层影子。山径野花,幽鸟野意,都沉入一山夜色里。没有月光,灯火也只亮着几盏。庄户人家,覆了淡淡的一层灯光。架上的大公鸡也转移到梦境里去了。深山的夜,格外清寂。满山遍野的金子,哗啦啦齐声在枝头转场。

这时候,怕是读书最恳切的时分了。翻开一卷书,觑见写书人一世的暖凉。尘土落下,露水泛起,树根下挤出一团蘑菇。旷野里山风翻动红叶,那是古旧的书卷,哗啦啦,满山遍野的草木随风一起舞动、吟唱。(刘梅花)

编辑:赵国慧

责编:田红娟 康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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